燕鸥本来昏昏沉沉不大舒服, 直到被季南风唤醒, 回头就看见外面茫然的雪景,紧张疼痛的大脑便一下子清醒过来——
“哇!这么厚的雪!”燕鸥一下子趴到窗边, “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!”
过去一整年里, 他们都在追逐太阳、追逐温暖, 在鄱阳湖看到的雪简直就像是夏天睡觉时盖的薄被,仅仅只能意思一下。而现在,他们面前的雪是厚重的、广袤的, 直接将这世界换上了银装, 是毫不含糊的春日的雪。
看到这番景象,季南风在背包里翻出针织帽给燕鸥戴上, 又给他披了一件外套。这是过冬必须要有的仪式感,燕鸥非常虔诚地接过了这身装备——空气确实有些凉了。
路边的雪景吸引了燕鸥的注意, 让他短暂地忘掉了身体上的不适。等下车的时候, 腿又在不知不觉中坐到失踪。燕鸥趔趄了一下,好险被早有准备的季南风一把捞起。
到站了, 特罗姆瑟, 北纬六十九度, 挪威北部最大的城市。
燕鸥从浑身无力中缓过劲来,然后亮着眼睛, 伸手做出一个旋转钥匙的动作:“咔咔。”
季南风会意,笑着配合他,伸出双手,假装帮他推开了眼前一扇无形的门——
特罗姆瑟,又被称为北极之门,它坐落在北极圈内,是人们曾经前往北极的停靠地,也成了当今旅人前往北极的必经之路。
来到了特罗姆瑟,他们通往北极的大门,便正式敞开了。
“哈,北极圈就是不一样!”燕鸥站在原地,一边裹紧自己的外套,一边抬头呵着气。
在寒冷的空气里,他的一呼一吸都变成了可以看见的具象,这也是他活着的证据——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。
季南风怕他着凉,又一股脑儿给他围上了围巾、戴上了口罩和手套。燕鸥就这么乖乖地任由他摆弄,放任自己逐渐变成一个圆滚滚、暖乎乎的小球。
看季南风还不放心,燕鸥弯着眼睛,脱下手套,把双手塞进他的掌心:“很暖和!”
确实热热的,季南风搓了搓他的指节,又小心翼翼帮他把手套戴好——这一路,他准备得最充分的就是保暖用具,因为对一个生命来说,似乎只要能保持住温度,TA就一直是存在的、鲜活的。
两个人掐准了时间,决定在这座城市过渡一到两天。
走在路上,厚厚的雪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,一回头,他们已经留下了一串脚印。
燕鸥很喜欢这样的触感,他努力抬着腿,牵着季南风一步一步往前走,让两个人的脚印印起来整齐又漂亮。
然后,他让季南风在包里取出无人机,嗡嗡放飞到天上,让摄像头落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。燕鸥向后退了一步,踩出一个小圆圈,然后转过身,抬起头吻在季南风的唇上——摁下快门。
画面里,他们在雪地中央拥吻,燕鸥身后的那个圆圈像是一个句号,而季南风背后的脚印,就像一串省略号,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。
就像是他们的人生,燕鸥的路程已经走向终点,而季南风一如他身后的省略号,未完待续,敬请期待……
无人机缓缓落下时,燕鸥才弯着眼睛撤后一步,他看着面前的季南风,两个人都是眼睛雾蒙蒙的、耳尖烧得通红。
“这个才是取暖最有效的办法。”燕鸥笑起来,“如果我说我冷,你就要来吻我,知道了吗。”
季南风也笑起来,把他抱进怀里,又亲了他几口:“好,好。”
嬉嬉闹闹间,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,他们面前的,是一个铺满白雪的长坡,站着的时候没有感觉,等一步一步往坡顶爬的时候,燕鸥就有些吃不消了。
没走两步,他就喘着气往山顶上望,季南风看他,问:“继续向前还是休息一会?”
燕鸥扶着腰,怕自己歇下去就走不动了,便深吸一口气,说:“继续向前!”
季南风便来到他面前,蹲下身:“来,上座。”
燕鸥愣了愣,笑起来——原来那人就没想着要自己走。自己这个样子,也确实没必要逞强了。
他嘿嘿乐着贴过去,环住季南风的脖子,把自己固定好:“起驾!”
“嗻!”季南风应声起身,带着燕鸥一步一步往坡顶进发。
燕鸥真的变得太瘦太瘦,即便被裹得像个圆球,挂在季南风身上也显得轻飘飘的。
对于这个薄纸一样的人,季南风担心一不小心将他揉碎,便竭尽全力轻拿轻放,又生怕他被迎面的风追走,忍不住伸手紧紧抓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