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里裴翊又是一拍桌子,猛地站起身来,把同桌的宋三和姜二都给吓了一跳。
“我……我去喂马。”
裴翊抿紧嘴唇说了一句,正要抬步往门口走去,却见有几位拿着刀剑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,看打扮应是江湖人士。
裴翊注意到邻桌的江玉泽自那群人进门后便绷紧了身体。
奇怪地向江玉泽那边瞟了一眼,裴翊重新坐下,向姜二和宋三递了个眼神。
两人会意,宋三站起身来笑着端起酒碗,走到青州府吏们坐的那一桌,向他们敬酒。
押送银车的官兵头领也坐在这一桌,宋三敬完酒笑嘻嘻地揽着那头领的脑袋,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。
听完他的话,那头领看了他一眼,而后站起身来努力不将眼神投向那群江湖人士和江玉泽,直直走出门口。
他们此时离青州虽不过十余里,却也要加倍小心才是。
裴翊端起酒碗放到唇边,看似毫不在意四周之事,耳朵却留神着那群江湖人士的动静。那群江湖人似乎在谈论最近江湖上的一桩大事,裴翊只模糊听到均州、细雨楼等字样,听着并不像是暗语,看来这群人不是来打灾银的主意的。
裴翊正要收回放在那桌江湖人士身上的注意力,却突然听其中一人说道:“你说那塞北客真的死了吗?”
裴翊愣住,又听旁边的人接道:“只怕是真的,听说是被赵元明一剑当胸刺过,死透了,连坟都被老婆子掘了,刚刚下葬就被挖出来验尸,我有朋友正好在均州看见老婆子挖坟,说是验完尸老婆子直接一掌把塞北客的头骨都给拍碎了。”
有人叹了口气:“想那塞北客从前也是一代大侠,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,真是叫人心里难受。”
与他同桌的那群江湖人亦有此叹,他们还在说些什么,裴翊却没工夫再听。
他直直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。
陆卓死了?怎么可能?他不信陆卓会这么轻易死去。他怎么会信?这些消息他从前难道没听过吗?他难道没担忧过吗?但是结果怎么样?
陆卓还不是逍遥自在地活着,还有工夫到处招惹风流债。
这七年里难道只有江玉泽一个在江湖上找他的‘裴翼大哥’吗?这七年里,亦有另外一个少年在江湖上苦苦追寻着这人的踪迹。
只是那少年没有江玉泽自由,不能得到一点消息便亲身赶往查探,但是他一直相信着,相信有一天那人会遵守承诺——平安回到塞北。
裴翊的脑海充斥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,他一时理不清楚,只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
等到被姜二一声呼喊唤醒神智时,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跃上了马,连马鞍都来不及套,就要驾马而去。
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。
裴翊茫然回头,见到姜二跨出酒家门口担忧地看着自己,轻声唤道:“将军!”
他身后站着不明所以的青州府吏,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。看着他们,裴翊霎时想起自己的责任——即便离青州只有十余里路,也要倍加小心才行。
他走不了,与过去七年一样,他哪里都去不了。
裴翊重新在桌旁坐下,麻木地往嘴里塞了口牛肉,太大块的牛肉哽得他喉咙生疼。
姜二再次担忧地唤道:“将军……”
裴翊打断姜二的话:“二哥快些吃吧,吃完我们好赶路。”
均州并不算远,若是能快些赶路,或许他还有时间去看看那被拍碎的脑袋到底是不是那人的。
他是说……或许会有时间。
他的表情仍旧平静,只是声音中有股奇怪的凝滞感,叫姜二听得心酸不已,眼角瞥到邻桌那位仍一无所觉的江公子,姜二突然觉得有些羡慕。
什么也不知道难道不是件令人羡慕的事吗?至少此刻不会担忧,至少心里还有希望。
用过午饭过后,众人再次上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