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明天……”
周婶站在那里,等着魏之宁反复咀嚼都未说出口的下文,却见他颓唐地叹了口气说:“明天再看,你先去睡吧。”
终于把周婶劝说回了屋,魏之宁坐在客厅沙发上,双目无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看了许久,胸口闷闷的,堵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,他说不清楚,只感觉快要窒息。
€€€€“对不起白导,我不能跟他说分手,他会很难过的,我办不到。”
€€€€“他难过是因为还喜欢你,你要想办法让他不再喜欢你,到那时,分手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。”
曾经听过某种说法,说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记忆会出现偏差,会刻意把那段痛苦的回忆从大脑的海马体中清除,魏之宁不知道这种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,反正放在他身上完全行不通。
他活了这小半辈子,深入骨髓的痛觉却几乎贯穿着记忆中的每一段年岁。
亲情于他而言是件非常陌生的东西,还不如第二天早上吃什么来的更加实际重要。
他体会不到所谓父母之爱落在自己身上的切肤感受,却总能以旁观者的角度从别人那里领悟到它的本来面目。
比如魏胜男拼尽全力从那个男人手里抢下女儿后夺门而出的身影。
比如白岑放下身段恳求他离开自己儿子时决绝又哀切的眼神。
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,只不过舐犊情深的故事情节,从一开始就没被写进他的人生剧本里。
可那又能怎么样呢?
他依然活得好好的,他用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至少证明了一件事,亲情并非不可或缺的东西,没有也死不了人。
接下来呢,爱情怎么办?
等魏之宁忍痛冲了个澡回到卧室,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刚好闪了最后一下熄灭,他却仿佛近乡情怯似的,步子顿在门口迟迟不敢往里走了。
原本是很期待的事情,这一刻却变得无比艰难。
让人哭笑不得的是,这种时候,他居然奇迹般地领会到了白岑爱子心切的那种心情。
有人合该在花团锦簇中光芒万丈,这世间不该他尝试的苦楚就不要去尝。
魏之宁缓步走到床边,拿起手机唤醒了屏幕,最上方果然是白礼生的最新来电。
他发癔症般地盯着人脸识别后自动解锁的APP界面看了一会儿,直到微信新消息震动把他从混沌的思绪中拉扯出来。
白老师:刚回酒店,先去洗澡,到家给我消息。
魏之宁挨着床头坐下,指头在键盘位置踟蹰片刻,打了一行字过去。
€€€€到家了,去医院看过,没什么事,你早点休息,我也要睡了。
下一秒视频请求就发了过来,魏之宁吓一跳,回过神手已经先于大脑给出的讯号按下了接通。
屏幕里心心念念的那张脸一如既往的精致到无可挑剔,只是眼底盛着倦意,却透着澄净温柔的光,直勾勾地朝他看过来。
转瞬间眉心蹙起,溢于言表的疼惜中带着严厉的诘问:“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?”
魏之宁这才想起右边脸颊上那明晃晃的巴掌印,心里暗骂一声该死,大脑跟着飞快运转,拼命想搜刮出来点借口搪塞。
“对不起我撒谎了。”他认错态度诚恳,白皙小脸上几道可怖的淤痕更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委屈,低眉顺眼地轻声说:“其实是跟楼下的邻居起了冲突,打了一架……”
白礼生冷着一张俊脸,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:“我搞不懂,这种事你为什么也要撒谎?”
魏之宁咬了咬下唇,嘴角耷拉着,“我错了,白老师。我以后€€€€”他顿住话头,原本的那句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,被生生地咽了回去,在喉咙里转了一圈,吐出来面目全非的一句:“我以后会小心的。”
白礼生露出想教育又无可奈何的表情,最后还是只剩下关心:“除了脸还伤到哪儿了?”
魏之宁乖顺地回他:“还有腿撞了一下,别的没了。”说完又加一句:“真没了。”
然后睁着湿漉漉又无辜的漂亮眼睛透过屏幕与他对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