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循听着他讲话,握着顾西园胳膊朝自己带了一下,避过挤来的客人。
之后会发生的事早已有过许多征兆,只是顾西园躲在自己的龟壳里无所察觉,直到在文化节看见自己的画被挂在洗墙灯下。
《凌烟楼阁》做旧的底色、精细的笔触、恢宏的气势,在庄肃的展厅里显得很不真实,连顾西园都为自己日夜相处的作品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而感到震撼。他在画里找自己的落款,没有,印章,也没有。简介上写的作者茅维则。
顾西园下意识伸出手,立刻被贺循抓住。
他茫然地问:“茅维则也画了一样的吗?”
贺循没说话。
顾西园又说:“那他是临了我的画吗?”
看展的人流过来了,贺循搂着顾西园肩膀从画前离开,顾西园看见他的眼神变得凌厉,投向人群的中心,无数人众星捧月一般在顾西园的画作前停步。其中两人是茅清秋与茅维则,另一位老人顾西园不认识。
“贺老家学渊源,后继有人啊。”
“维则年纪轻轻,如此优秀。”
贺云度笑得很高兴,手搭在茅维则肩上。茅清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,不会令人感到不适的骄傲微笑,无意中看见了人群外脸色苍白的顾西园。他的微笑一丝裂缝也没有,嘴唇翕动做了个口型。
顾西园脑海一片空白,无法辨认他说的什么,直到被贺循揽着带出美术馆,才知道茅清秋那句话是对贺循说的。
连贺循给他裹上外套、叫他名字,顾西园都反应不过来,只有回家的印象,自己找到公交站,坐下等车,又刷卡上车。浑浑噩噩地回到家,发现爷爷倒在地上,送爷爷去医院。
艺术节看展这一天爷爷摔断了腿。
第12章
爷爷仍是醒着的,只是不清醒,细弱地呻吟。顾西园把病房的窗户关好,冷得手指僵硬,贺循拿了X光片回来,与顾西园去医生办公室。顾西园忘了他与贺循是在美术馆门口分开,抑或贺循一直陪着他。
医生说:“耻骨断裂,建议保守治疗,严格卧床,不要下地负重。”
贺循接了电话回来,看见顾西园坐在露天长廊里,明明很怕冷,却脸对着风口发呆,眼睛红得像只兔子。贺循知道他是一个独自也会想很多的人,顾西园以前发给贺循的消息轰炸简直就是他的内心独白,这时候不应该让顾西园多想,贺循是这样认为,走到顾西园身边,问他饿不饿,要不要先吃饭。
顾西园抬头看他:“你还在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吃饭吧,”顾西园说,却没从冰冷的长椅上站起来,“对了,我去把钱交了。”
“已经交过了。”贺循说。
顾西园安静了好一会儿,问他:“贺循,你知不知道他们要这样用我的画?”
不等贺循回答,自己又说:“你肯定不知道,对不起。”
完全是被害者的一方不知在为什么道歉,对不起三个字针扎一样听得人耳朵流血。
“茅清秋刚刚给你打了电话,没接通。”贺循说。
在美术馆看到顾西园时,茅清秋虽然装得若无其事,心里还是有点后怕,没有联系上顾西园,又立刻打给了贺循,问顾西园是不是和他在一起。
“哦,”顾西园慢吞吞看了眼手机,“冻关机了€€€€他想说什么?”
贺循蹲下来,与他平视,拇指擦了下顾西园通红的眼角。
顾西园怔怔看着他。
“不管他说什么,”贺循说,“你都不要理会。顾西园,如果想要那幅画,就去拿回来,茅清秋也好,茅维则也罢,都是不重要的人。”
顾西园一脸“你在说什么”的表情,贺循皱眉道:“听见没有?”
“……听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