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飞草 麦客 2912 字 4个月前

过得一会儿,贺循回复他,卷子改完了,欢迎加入竞赛社。

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顾西园每一次起伏的情绪都化为流水。

新人欢迎仪式那天,竞赛社二十三名成员全部出席,基本是东外智商最豪华的阵容。高三的社长完成了她的卸任演讲,并宣布由贺循担任下一届社长。顾西园坐在台下,看贺循平淡地接过会长的话筒,平淡地念完了新人欢迎致辞,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,像一枚无法掩饰光华的美玉。

茅维则那样嚣张、不可一世,对他哥却心怀忌惮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贺循不是一处小水凼,不是一汪浅滩,而是一道深潭,风吹雨打无法动摇他的根基。

贺循的位置坐在顾西园前面,他下台后,顾西园凑上去,小声说谢谢他那天给的题目。

贺循偏过头,鬓发从顾西园唇边扫过,挠痒痒似的,眼神轻得如一叶没有质量的羽毛。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顾西园不要乱说:“参加一门考试前,把这门考试出过的所有题都做一遍,有什么问题吗?”

顾西园煞有其是地点头同意,间谍接头一样,悄悄递给他一样回礼。

“我自己写的,刷过凡立水,可以挂在窗外当风铃吊牌。”

木头的质感很厚重,呈现雀眼纹路,用青金色填制了一行字,笔锋潇洒隽秀:兰生幽涧。右下角则描了一株苍劲的墨兰,两三笔而形神已俱。贺循再次觉得,顾西园给茅维则当老师真的是在浪费他的时间。

顾西园指尖按在木牌的字旁,指甲修剪圆润,关节看上去很柔软。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?”他用开心的语气说,“我很喜欢的书画家,唐卓老师最近的作品,兰生幽涧无人也芳。贺学长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

第9章

顾西园喜欢在各种时候给贺循发消息。

做不来题目的时候,无聊的时候,有趣的时候,在学校里很远看见贺循背影的时候,给茅维则对牛弹琴讲画的时候……

贺循回他则是看心情,有时候只有一个标点。

有时候不回复消息,而做一些事情。

比如他偶尔呆在家里时,顾西园给他发:‘茅维则看油管上有用四肢同时作画的po主,要我两只手画给他看。’几分钟后贺循就会拿着本书进来,坐在画室的大窗边看书。茅维则立刻调转矛头,不再折磨顾西园,开始指桑骂槐,却斗不过贺循的定力,不出一刻钟一定会老实下来。

画室里摆着顾西园答应给茅清秋的画,主题是他们共同选定的《凌烟楼阁》,茅清秋的要求非常高,细节也很多,他们用了160*150的绘绢,顾西园以前没有画过这么大幅的作品,感到很有难度,也许三四个月都完成不了。

不过人生中最重要的事,困难一点、麻烦一点也没什么。

茅清秋请他把创作思路将给茅维则听,茅维则却从来没有耐心听。他们的课程提前结束了一点,给顾西园留出创作的时间,每到这时候茅维则就自出门寻欢作乐去了。每次结束,顾西园就把新的进度拍下来,发给认识的师姐和贺循,从师姐那里得到意见,再从贺循那里得到单纯的欣赏。

贺循在顾西园眼里,是个很纯粹的人,虽然话很少,却会给出最合适的回应。当他把顾西园的消息理解为求助的时候,就会坦率地来帮助他。在云顶山庄这个由专|制|独|裁的父亲、玩世不恭的儿子,与稀里糊涂的母亲组成的奇怪家庭里,两人像逃狱的黏菌,触碰到彼此,合力开辟出新的空间。

十一月期中考试,连体育课都要考,垫球五十下。顾西园和尤莉是运动困难户,上课的时间基本就给他俩练习垫球,张星凯与贺循完全是两种风格,尤莉失误会得到张星凯温暖的、充满爱的鼓励,而顾西园只会得到无比客观的批评€€€€

“手臂伸直。”

“用前臂不要用手掌击球。”

“你是不是困了?”

“我没有!”顾西园筋疲力尽,坐到地板上,摸索找到水杯喝水。

贺循说:“昨天晚上社团课,你打了瞌睡。”

顾西园立刻心虚,支支吾吾往别处看。社团课讲竞赛题的是高二年级组的特级教师,每个人都打了鸡血一样精神饱满地听课,只有顾西园实在没忍住眯了一小会儿,还自以为没人注意到。

“以后不会了,”顾西园讨饶道,“社长原谅我这一次吧,昨天真的太困了。”

尾音温软,像在示弱又像是撒娇。

贺循拧开瓶盖喝水,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,最后却没有开口。

顾西园在社团群里看到周末组织远足的消息,才知道贺循那天想说什么。

“你为什么没告诉我?”顾西园指责说。

“看你更想留在家里睡觉的样子。”贺循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