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恰抬起头,殷儒平正慵懒地撑在栏杆上玩赏地看着他,摇晃酒杯的样子恍惚勾起了另一个人的轮廓。
那种刻进骨子里的恐惧感,从来不比殷儒平给他带来的差一点半点。
玻璃杯碰到瓷台,发出动听的叮铃一声声响,身体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颤,殷恰强压着内心的无助直视殷儒平一步步逼近自己,最终还是在他快贴到他面前时,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。
“抖这么厉害……是想起谁了?”
粗哑的气息颤着醇烈的酒味,是Macallan Lalique的味道,周恺源最常喝的威士忌酒。
鹰勾般的目光凌厉地凝视着他,殷儒平冷哼一声,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,重新捞过酒杯将剩下的酒一口吞尽了,“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吗?”
“我只是回来做你……呃、想让我做的事!”
手指像冰冷的刀刃在脸上游移,骤然勾过下颌将他的下巴捏在手中,“我们小恰有这个魅力是不是……”
中年男人有些松散的面庞,脸上牵动皮肉的笑诡异得令人心颤,陌生的眼神中仿佛在审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,一个可以令他嫉妒,甚至……害怕……
“你们两个……耍我吗?”
当年的他不过十七八岁,遇见周恺源之后,做了多少才换来那个男人在离开村寨时回头的一眼,现在轮到他的儿子,周恺源竟然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去换他?
清澈的眼眸泛着泪光,只剩深不见底的恐惧。殷儒平凝视着这双眼,手中的力度忽然收紧了。
周恺源就是爱这种东西吗?爱自己的儿子,爱到要跑去意大利换他自由……
钱,名声,地位……他欠周恺源的,周恺源想要的,他都给他了。他给了周恺源所有毕生想要的,不顾自己的脸面,献上自己的儿子,他倒是大手一挥,去比安奇那儿被打丢半条命,连这辈子最能让他义无反顾的十七街都丢掉了。
齿间挤出一声冷嘲的轻笑,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一切的荒唐。
就偏偏是殷恰,偏偏是他的儿子。
“疯子!”
“€€€€啊!”
凄厉的吼叫仿佛撕裂了绷紧的空气,紧接着就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。
刺鼻的酒精直冲鼻腔,殷恰惊恐地盯着面前的男人,几乎来不及反应什么,一阵刺痛就从掌心袭来,针扎般地刺着神经。
殷恰跌坐在地上,局促地躲避着殷儒平逼视下来的视线,他想象过回家后无数的场面,却怎么样也不会是现在这么疯狂的样子。
一瞬间的念头,他觉得殷儒平会杀了他,没有理由,无关利益,他想杀自己,只是因为想。
“父亲……父亲您冷静一点!!啊€€€€!”
后背砸上扶梯,殷恰慌乱地想向后抓住点什么,却没等伸出手,锁扣般坚硬的指节就扣住了他的脖颈,用力掐紧撞向一边,轻易的姿态仿佛像对待一只可以随手碾死在掌心的兔子。
“啊€€€€!”
玻璃碎片划过脸颊,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,殷儒平捏紧了那块碎渣,紧凑到殷恰脸边细嗅浅淡的血味,这个味道他已经闻了太多……
“你知道我儿子多厉害吗?我和十七街斗了一辈子,他却只要撅起屁股让人操几次就叫人永远忘不了,叫人为了他连十七街都不要,命都不要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……你、你住嘴……咳咳!!”
胸口的恶心一个劲地往上涌,小腹一阵阵地疼,殷恰紧咬下唇,惨白的脸早没了一点血色,最后的一点点精力强撑着他抬头,“我已经回来了……是为了顾沉飞!咳……你……”
声音被掐到干涩,几乎再吐不出任何一个音节,那只手依旧没有放松的痕迹,殷恰拼尽全力想去掰开殷儒平手臂,袭来的窒息感却叫他连抬手都没了力气,一下垂落在身侧,连腰后的疼痛都淡淡地像一汪水般荡开,化成一片虚无。
“哥……我要哥……”
紧贴脖颈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,紧接着那股窒息的力量就松开了。殷恰红着眼眶,突如其来的氧气让他适应不了呼吸,后背剧烈耸动着,几乎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殷儒平只是冷眼看着他,又淡淡地低头理了理衣袖,仿佛就这样轻飘飘地清理了几秒前发生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