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爷,”段顺坐了起来,捂着胸口大口喘气,颇埋怨地,“干什么呀你?”
“还说呢,我有东西要给你,让你那么一按,差点忘了。”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温励驰低头从睡衣的口袋里掏了掏,递过来一个掌心大,红色丝绒面的小礼盒,段顺睁大眼睛凑近看,从蝴蝶结丝带上的印花认出来是温励驰常用的一个奢侈品牌子,很贵,很傲慢的一个品牌,很多时候他们家的东西,有钱也不一定有资格买得到。
包装得这么好,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。
生日礼物吗?段顺盯着那个盒子,心里犹疑不定。
还小一点的时候,大概八九岁吧,温励驰曾试图给他办过生日宴会。他和温励驰都很开心,只是屋子还没布置好,就被他爸知道了。他爸跟温励驰道了歉,然后把他拉到外面一顿训,那场面被楼上的温励驰看到了,后来再也没提过给他生日的事情。
所以温励驰知道他是不过生日的,过了这么多年了,不刻意去记,恐怕也早忘了他到底是哪天生日。
那么,这个礼物是为什么?
“愣着干什么,快拿快拿,过了时间就不作数了。”
果然是生日礼物,“好漂亮,”段顺有些胆怯,但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那个小盒子上飘,他想摸一摸那个精致可爱的小盒子,更对里头的东西感到好奇,温励驰出手送人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,他有些明知故问地,“为什么送我啊?”
“你觉得呢。”温励驰又把盒子朝他递了递。
“我不过生日的,少爷。”段顺往后边退。
“我不知道吗?”
“那……”
“那什么?”温励驰盯了他两秒钟,认输似的在他床边坐了下来,两只大手握着那个小盒子,翻来覆去地把玩,他的手很大,盒子很小,很不搭,但有点可爱,“要是六岁,或者二十六岁的生日我也就不管了,但这是十六岁,成年礼物很重要,我一定要给的。”
“可是我爸说……”
“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。”温励驰不耐烦起来,“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。我就不信了,我送个礼能让你出什么事儿啊,我不仅今年要送,我以后每年都要送!”
“你别生气呀。”段顺缩了缩肩膀,温励驰的声音一提高他就有点害怕,怕把别人吸引过来。
“那你就收着。”温励驰压低了声音,把盒子扔到两人中间的床上,摆了个等待的姿势,很不耐,也很笃定,一双内双凤眼在月光下闪着光,多情,美丽,让人不敢对视。
这样的暗夜里被那样一双眼盯住,段顺仿佛受到了蛊惑,他张了张嘴,一个“好”字马上就要说出口,可他马上想起了九岁那年,也是这一天,他爸把他拉到太阳下,指着他的鼻子骂:“你就那么想过这个破生日?你一出生就生大病,你阿爹在菩萨庙跪得膝盖都烂了才求到庙祝把你保下来,你是不是不想活,不想活就去把你阿爹换回来!”
他出生在北市最边缘的一个闭塞的渔村里,他爸是读过书的,常年在外面打拼,难得回一趟家。村里的卫生条件不好,他的omega父亲因为生他身体落下了病根,在他还不满四岁的时候去世了,那以后,他被接到了温家来。
他爸很想念他阿爹,他一直知道。他爸很讨厌他,他也一直知道。
“我,我……”挣扎半天,段顺别过了头,不看,就不会想了,“你还是拿回去吧少爷,我不能要。”
是不能要,不是不想要。
温励驰迅速拧起眉毛,很不可置信,还有无可奈何,站起来就冲着他小声地吼:“想要就收下啊,就当是个普通礼物,你到底干什么这么怕你爸?”说着就抄起被子上那个盒子转身要往外走,“不要拉倒。”
脚步迈得很大,几乎两三步就走到了门口。
段顺被讲得心里很不好受,他默不作声地提高被子把头埋进去,心里又开始恨起他爸。
为什么他会摊上这样一个爸爸?
他阿爹死了,他就不难过不想念吗,可再难过人也得往前看,他阿爹要是还在,会愿意看到他这样不开心吗?他到底为什么一辈子都得活在一道谶言的阴影下裹足不前?
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!
一年一次的生日,他真的很想很想在今天得到别人的祝福,特别是温励驰的。
为什么就这么难这么难这么难!
他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咬着嘴唇闷声发脾气,突然,一只大手伸进被子捏住他的睡衣领子把他从被子里拎了起来。
“是不是哭了,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,喜欢躲在被子里哭。”是温励驰,不知怎么去而复返了,离他很近端详着他,像是在检查他的眼睛里有没有眼泪,呼吸喷到他脸上,热,沉,像白日里黏热的暑气,蒸得人的脸通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