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陛下静静地坐在加厚了的雪狐垫子上，并没有穿龙袍，而着一身皂色常服，他的气色虽然非常苍白，但大概因为看惯了百里初那种近乎非人的白肤之后，再看皇帝陛下，倒也不显得太违和，他容貌虽然倦怠黯淡，但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种长年缠绵病榻之人的荒芜之气。

而她也必须承认，她的阿初能生得那般绝代风华，让女子都要羞愧，果然不光继承了身为江南第一美人的母亲的美貌，面前的皇帝陛下也很贡献了一份‘力’的。

至少如今看起来，皇帝陛下即使眼下有些乌青，但却实算得上一个中年美男子，只太过削瘦，有些高起来的颧骨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一种颓靡的感觉。

若年轻时候，皇帝陛下必定意气风发，挥斥方遒，想必也不比阿初逊色太多，或者皇帝陛下虽然略逊自己的儿子的美貌和身姿一等，却会比阿初多了一份亲和之气，更像三皇子百里凌宇或者八皇子百里凌风，却又已经人间至尊的身份，也难怪阿初的母妃这般死心塌地将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他的身上。

不过，她想起不知前世哪位大家过，越美的东西，越有毒，百里凌宇如此、百里凌风如此，那位五皇子如此，阿初更如此。

百里家的人多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，却真真没有一个人好相与的，靠近的人，无不需要付出代价。

当然，还有她那位‘年轻’的父亲。

秋叶白垂下眸子，暗自在心中轻嗤。

“给秋大人赐座。”皇帝陛下轻咳了两声，立刻有小太监给秋叶白奉上矮椅。

她也并不客气，拱手不卑不亢地道了声：“多谢陛下。”

随后她便一掀衣袍坐下。

皇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，原本有些迷离疲倦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：“秋叶白？”

她拱手：“微臣在。”

皇帝见她不卑不亢的模样，忽然微微笑了笑：“算起来，朕这第二次与你面对面罢，第一次在大婚之上，可对？”

秋叶白沉吟了片刻，道：“回陛下，微臣面圣并不算第一次，但的窥天颜确实第一次，微臣迎娶摄国殿下时，陛下颁旨意时，虽无挡风帘遮住陛下圣容，但微臣不曾敢抬头。”

皇帝陛下出入都坐在挡风帘里，她入朝两年这还第一回亲眼看见皇帝陛下，大婚那日皇帝陛下倒难得露面，但颁完了圣旨便又坐回了挡风帘里，满场子的人除了百里初坐着直视皇帝陛下的，所有人都面朝下趴着听旨。

皇帝陛下倒难得见有人会敢这般直接地反驳他，不免挑了下眉，颇为感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秋叶白：“果然云上君之子，倒颇有胆识。”

秋叶白听着秋云上的名字，眼神冷了冷，只微笑着谢恩，顺带避开了这个话题：“多谢陛下夸奖，只微臣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来所谓何事？”

皇帝看着秋叶白，忽然淡淡地道：“你娶了朕的摄国，你觉得他如何？”

她想了想，还道：“殿下很好。”

‘好’的不行都！

皇帝看着她，又道：“你很中意摄国不？”

秋叶白有点无语，您老这会子‘女儿’都嫁了，才来考量‘女婿’么，会不会晚了点？

不过，皇帝陛下往日不问，今日却忽然问了，必有深意。

她可记得这位皇帝陛下城府不可谓不深，当年手腕亦不可谓不狠辣，她心中警惕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