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针锋相对

那一夜,当真是没有人能睡着的,俞婧婉伸长了脖子等了许久,终于等到了黑衣人消失不见的消息。虽心中已明黑衣人身份,可到底还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,要知道风赢可是大周第一神将,能在他手下逃走,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,可她居然真的做到了。思及此,俞婧婉心中对半月弯的看法似乎又有些改变,再不敢轻视她。

天露微白,俞婧婉却并无睡意,只躺在床上焦急等待,无论今夜之事因何而起,既然她有所行动,自然也一定会有用意。俞婧婉并不是担心她不能得手,反而是担心她会成功,若是有朝一日大周易主,那么她为后、己为妃,想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。既然如此,那她何不倒戈相向,助君卿夜一臂之力?

至少,他是没有皇后的,就凭这一点,自己也该想想清楚。

正纠结着,忽听门外一阵混乱的尖叫,并不多想,俞婧婉立时翻身起来,还未掀帐,却见一团白影扑过来,定睛一看,不是小白又是谁?她刚要发怒,却见小白小爪微张,胡乱地扒着它身上的东西。她好奇地取过来,只看了一眼,立时色变。

便是没有见过这东西,自也是听说过许多次,再加上半月弯与君卿欢的对话被她偷听到,是以,她马上便确认了这东西是传位圣旨。只是,一想到这上面所书的内容,她不由得又生疑心:君卿欢要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,却又是为何?

她只知君卿欢想要得到这东西,也知半月弯一直在寻找,却从不明白君卿欢真正的心意,更不明白传位圣旨的奥妙。只是,她毕竟跟在君卿欢身边受训多时,思及他的目的,便也能想通一切了。

虽并无十分把握,但机会近在眼前,她决意一试。便是失败了,她亦有办法自圆其说,毕竟,这个东西除了君卿夜与几位前朝重臣,谁也不识得。

心中有了计量,俞婧婉扭头再望小白,小白虽通人性,但毕竟不能说人话,她亦无从问起,只得避重就轻地问道:“是迷蝶让你将这东西送来给我的?”小白不能说话,摇了摇尾巴算是回答。俞婧婉点点头,示意自己明白,而后便又拍了拍小白的身子,催它离开。小白本不属于栖梧殿,若是被人发现它,自己也难逃嫌疑,她决计不能久留它。

小白去后,俞婧婉沉吟良久,想到一个绝妙之计,只是计划还未曾得以实施,却又意外听到小白被摔死的消息。小白不过是一只畜牲,死与不死,本不该影响到任何事,可偏偏小白是太子宫里养的,对太子又有救命之恩。是以,当君卿夜破例要为小白立碑文时,俞婧婉欣喜地发现,她的机会来了。

在锦宫,想要见一次君卿欢实在太难,可有了小白这个事情,她知道君卿欢一定会来,而且,会来得很快。

她知道在宫中会面多有不便,便着了手底下的人在宫门口等。直到立碑那一日到来,她终于等到了君卿欢,便换了一身宫人服饰,跟在了他的身后,一路尾随着到了小白的墓前。

一直知道君卿欢对银狐有一种特殊情结,但想不到他竟然会来坟前看望它,他要去的地方,该是半月弯那里,却又为何是这里?正疑惑间,却听得君卿欢清朗的声音传来,“跟了本王这么久,该现身了。”

本以为他不曾发现,不想他早已知晓,俞婧婉也不再扭捏,直直朝他走来,“王爷安好。”

“为何一直跟着本王?”并未转身,他幽深的眸,却是径自望向了小白墓碑上的碑文,葬在芳丹苑已是奇事,竟还要刻墓志铭。

“有事要讲。”他问得直接,她也答得干脆。

君卿欢眉头微动,却仍旧只是吐出一字,“说。”

明明是想好了要说什么,可面对他,俞婧婉总是会怒火中烧,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漠?心中有气,自也没了好话,“王爷对我还真是惜字如金呢,若是换了她,是否会不一样?”

“若是换了她,会直接跟我说重点,没一句废话。”他总是一针见血,刺得俞婧婉生疼。但今日,便是再疼,她也会忍,总有一天,她会让他明白,他的痛定会比她更甚几十倍。

一直跟着他,是以为他会先去找半月弯,本想当着她的面说那传位圣旨之事,可现在看来,没有半月弯在场,似乎更好发挥。眼珠一转,她轻挑嘴角,方才的不快统统抛到脑后。

她抿嘴一笑,说了一句:“东西在我这儿。”

原本背对着她,却在听到这话时瞬间转身,他冷冽的眸子紧盯着她,许久后不敢相信般地问了一句:“真的在你这儿?”

“迷蝶拿到的,让小白给我送了来,许是害怕被皇上怀疑,才有此一招吧。”这些是她猜测的,但其实也很肯定了。

君卿欢倒也并不怀疑,猛地上前扣住她的手臂,急切道:“东西呢?”

他的手劲极大,弄得她有些疼,眉头微皱却并不挣脱,只平静道:“这么重要的东西,自然不能带在身上,王爷要看,还得抽时间到我殿中一聚。”

听得东西到手,君卿欢本是心中喜欢,她却又来这么一句,他自然生气,加重了手上力道,不悦道:“你那地方,又岂是

本王能随意进进出出的?”

“东西太大,要送出宫去更加困难,倒不如王爷亲自来看。”自从做了婉妃,她见识也长了不少。虽然栖梧殿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,可他君卿欢似乎从来不是常人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只要他想去,该是也没有人拦得了。

“本王若堂堂正正去见你,只会惹人怀疑,你难道不知虞美人的下场,想要步她后尘?”等了那么久的东西,终于要到手了,他自然心急,又见俞婧婉诸多推托,是以,肝火渐旺,眼见着就有翻脸之意。

俞婧婉看出他表情不对,便也转了口风,温婉道:“王爷,为何你一定要这东西?难道现在都不能对我说吗?”

“你没有必要知道。”他似乎并不想说,态度仍旧强硬。

俞婧婉似乎也拗上了劲,同样强硬道:“假如我一定要知道呢?”

“……”

四目相对,俞婧婉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,许是感受到她的强势,君卿欢终于有些让步之意,“为何一定要问?”

“王爷说了,便把东西交给你。”并不答话,她只是说出自己的要求。

“你如此逼本王,不怕本王骗你吗?”他眯起眼。

她却只是笑意盈盈,“除非王爷认为我是傻子,否则,决不会骗我。”

她自然不是傻子,从不担心他会骗她。本是一条船上的人,若是真的骗她,她又如何听不出来?

“本王要看看那上面到底写的谁的名字。”含糊的一句话,足以让她明白他的意思。

她终于满意地笑了,因为这个答案正是她所需要的。

“正如王爷所说,随意进出栖梧殿实属不易,我也不能强人所难。王爷若是有心,两个时辰后,再来此地,我自会带着王爷要的东西来见你。”

两个时辰虽然很久,可君卿欢既然入宫,定是要去鸾凤殿看望君卿夜的,所以,两个时辰后再见,该是刚刚好。

君卿欢不语,默默地松开了紧握着俞婧婉手臂的大手,转身看向小白所埋之地,独自发呆。

拿到东西的时候,君卿欢有一瞬间的怔忡,许是太过于期待,总之,当他拿着这东西在手里,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要怎么办。

俞婧婉此时仍是宫人打扮,她似乎今日才发现,原来换上这身宫人衣衫,竟比那身华贵宫装更为方便。静立身后,她静观其色,不见他有所反应,等得过久,她有些忍无可忍,终于开口问道:“王爷不看看吗?”

经她提醒,君卿欢似乎终于从神游中醒来,毫不迟疑地翻转过传位圣旨。只是,当他看清玉上之字时,原本清雅的面容竟已现狰狞,口中喃喃:“不可能,不可能,为何会是皇兄的名字?”

这么些年来,他一直坚信着自己的猜测,当事实摆在眼前,他竟也有些承受不起。难道,父皇当年所有的暗示,都只是巧合而已。他不能接受,也不愿相信。

他的表情已给了俞婧婉答案,窃喜之余,她翩然移步,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,假装担心地道:“王爷,你怎么了?”

“这东西,真的是她让小白给你的?”小白已死,无从对证。方才他想见半月弯,却发现她早已被君卿夜软禁,现在的他,真的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。难道说,真的是自己误会了父皇的决定?

“这……迷蝶这几日我倒是真没见着,可小白从不听外人使唤,除了她以外,我想不出第二人。更何况,不是她的话,又有何人知道王爷想要这东西?”

俞婧婉说得认真,君卿欢却听得心惊,小白确实不听外人使唤,可若那人是君卿夜呢?小白会不会听?小白送了这东西给俞婧婉便被活活摔死,难道说,这中间真的有什么秘密?

越想越心惊,君卿欢此时早已是方寸大乱,他甚至怀疑,这东西根本不是真的传位圣旨,而是君卿夜送给自己的一个警告。

“这东西是真是假你也不曾确认过?”

“迷蝶自小白出事后,便被皇上关了起来,我又如何见得到她?”俞婧婉镇定地解释。

“假的,一定是假的,父皇不可能传位给皇兄的,一定是假的。”

许是这阵子刺激太多,君卿欢已失了平常之心,正待发狂,却听俞婧婉又道:“我不知这东西是真是假,但我却知道王爷若是再不动手,想必是来不及了。”

闻言,君卿欢阴狠的双眸冷冷扫过俞婧婉的脸,似乎很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。

但俞婧婉心中早有计较,便也同样冷冷地道:“王爷该不会还分不清形势吧?那日元宵之夜,王爷当是听到怀南的话的,迷蝶很显然是听了怀南的话,才会半夜行动。只是,王爷不觉得奇怪吗?为何怀南早不说,晚不说,偏偏在迷蝶的跟前提到这个东西?再者,那日听闻有黑衣人重伤逃脱,那黑衣人不是迷蝶吗?可我一直在锦宫,竟也从未听说迷蝶受伤之事,王爷也不觉得奇怪吗?”

沉默不语,君卿欢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。他那般信任半月弯,又怎么相信她会背叛他?至少,在自己与君卿夜之间

,她就算是再糊涂,也不可能会选择帮他而害自己。

“迷蝶不会背叛本王,这一点,本王相信。”

他说得笃定,却也瞬时冷了俞婧婉的心。她一计不成,心中又生一计,表情凝重道:“我并非说迷蝶有异心,而是想告诉王爷,皇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,怀南无意中透露的秘密,迷蝶中计之事,还有这个所谓的传位圣旨,也许,都是皇上的杰作。”

她本是见招拆招这么一说,不想却正中君卿欢下怀。他本对君卿夜有几分怀疑,却又看到这个自己怎么也不愿相信的传位圣旨,再加上俞婧婉添油加醋的言辞,倒也真的信了七八分,当下面色一沉。

“皇兄竟如此神通?是否连你的身份也已识穿?”

君卿欢只是猜测,却吓到了俞婧婉。她在锦宫虽时日不久,但早已领教了君卿夜的无情与冷酷,假若他真的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,后果可想而知。越想越后怕,俞婧婉额上已沁出密密汗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