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婉凝总算赶在虞浩霆去邺南之前,让卫朔首肯了她开车的技术。
虞浩霆特意等着她吃早饭,谁知道小丫头一点儿离愁别绪也没有,匆匆忙忙吃了点东西,牵着syne就要出门:“我约了安琪去云岭骑马,我去接她。”薄绸衫子上嫩黄的飘带从他身边拂过,依稀还带着她身上清芬芳,虞浩霆起身把她拉了回来:
“我这就走了,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?”
婉凝绞着手里的绳子,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,想了一想,忽然娇甜一笑:“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,我去接你。”雀跃的瞳仁在春阳下格外明亮,他只觉得她整个人仿佛都在闪光,金金亮亮照开了他心上的一川繁花,忍不住低下头去寻她的唇,却被她推开了,见她眼波流转,方才省悟,连忙正了正脸色,摆手让餐厅里的人都退出去。
然而等他刚一回头,身前的人儿忽然仰起脸,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堪堪落在他唇角!
不等他恍过神来,婉凝已经牵着syne从他怀里逃开了,小麻雀一样“跳”到门口,才回过头来看他,却见虞浩霆正抬手去触自己的唇角。她含羞一笑,让他几乎立时就改了主意:不如就把她带到邺南去!
可是看见她开开心心地让syne跳上车子,他又觉得自己这念头傻气。她兴致这么好,第一次自己开车出门,还约了朋友,他要是这么把她“拐”走了,小家伙得怨念好几天。
她去接他?就开着她这辆小车?他要是被她这么接回来,可真就成了江宁一景了。
安琪见顾婉凝自己开着车来接她,也兴奋不已,前前后后看了一遍,赞道:“诗兰的哥哥也有这么一辆车,可就没你这辆漂亮。”
婉凝推开车门让她坐进来:“我这可是第一回自己开出来,要是技术不好,还请陈小姐多包涵。”说着,朝身后瞟了一眼:“喏,时速超过50公里,他们就得截停我。”
陈安琪看着后面一辆黑色雪佛兰,掩唇笑道:“还好还好,说明你也算差强人意。要不然,总长大人非封了路不可。”
两个人到云岭骑了马,又去翡冷翠吃午饭,陈安琪这段日子着迷这里的提拉米苏,顾婉凝也喜欢他们的朗姆酒巧克力,两个人便时常约在这里喝下午茶。
婉凝一边叉着盘子里的龙虾细面,一边问陈安琪:“诗兰的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啊?他上次可是殷勤得有点过了。”
安琪把五分熟的羊排切得血肉模糊:“你可千万别提他了,我躲都躲不及这个人。”
婉凝莞尔一笑:“这个也不好,那个也不好,你不会还惦记着……”
安琪闻言立刻搁了餐刀:“没有没有,你可千万别误会!婉凝,其实……”话到嘴边,还是咽了回去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其实我对他真没什么了。”安琪自嘲地一笑:“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想的,好像有人抢的东西就是好的。”
一时两人吃过午饭叫侍应结账,婉凝打开账单时,目光微微一滞——账单上压了一张便签,上面手写着两行小字:
“雪后燕瑶池,人间第一枝。”
她本能地抬头看那侍者,却见那人的面孔隐在暗金的rva面具里——这是翡冷翠的噱头,侍应无论男女都戴了威尼斯面具做装饰。
婉凝不动声色结了账,和安琪打了过呼,就往盥洗室走,一转过楼梯拐角,身后果然有人唤道:“小姐留步。”顾婉凝停了步子,一个罩了面具的侍应恭谨地绕到她身前,低声道:
“有位南来的客人,在这里等候小姐数日了。”
婉凝跟着他上到二楼,那人有节律地敲开了右手的一个包间,却没有跟着她进去。
“许久不见,小姐可还记得世存?”
顾婉凝看了看等在里面的人,眼中并没有讶然的神色:“俞先生有话就请直说吧。我在这儿耽搁久了,不方便的是您。”
“世存此来江宁,纯是替司令探望一下小姐的近况。司令听说小姐在锦西受了伤,忧心不已……”
“既然如此,那我如今安然无恙您也看到了,失陪。”
俞世存暗自一叹:“小姐稍等,司令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小姐。”
顾婉凝冷然望着他:“你们要是想打听虞浩霆的事,就算了吧。”
“小姐误会了。”俞世存态度平和地笑道:
“司令听闻小姐和虞四少两情相洽,虽然心有不安,但终归是以小姐的终身幸福为念。司令说,沣南上下对小姐的身世一定守口如瓶,请小姐放心。”
“是吗?”顾婉凝低低一笑,面露嘲色:“那我也有一句话,请您转告戴司令:我和虞浩霆不过逢场作戏罢了。”她容色凛冽,口吻更冷:“有我母亲的前车之鉴,我就是再蠢,也不敢重蹈覆辙。你们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,就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了。”
“小姐,当年的事,司令确是不得已……”
顾婉凝面上仍是笑意凉薄:“那今后的事,他也会有别的不得已吧?”
手袋上
的金属扣凉凉的硌在手心,“雪后燕瑶池,人间第一枝”,他怎么还敢叫人写出来?
请小姐放心。
放心?
他以为她会信他?
守口如瓶?她若真的嫁了他,那立时就银瓶乍破了吧?
她想起早晨的时候,她回头望他,他正抬手去触自己的唇角,眼里那一点带着讶然的欢欣,叫她刹那间几乎改了主意,可转念一想,她要是这么冒冒失失地跟了去,既麻烦又惹人笑话。
那么,他要是知道了她……他会怎么想?
她瞒了他这么久,他会怎么想?
她和他,太过匪夷所思,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