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不是有什么短处在李敬尧手里?”
顾婉凝不吵不闹,吃过早饭就坐在窗边看书,翻了几页忽然抬起头来,盯着郭茂兰问道。
她原先猜测郭茂兰能有此举,必然是李敬尧一早安插在虞浩霆身边的亲信,如今既然揭穿了身份回到广宁,就该换回锦西的服制,然而他今天过来身上却仍是虞军的军服。
郭茂兰远远坐在一边看着她。
昨天被顾婉凝砸翻的人是李敬尧的小舅子曹汐川,还是他的警卫连连长,虽说有些纨绔,但从军几年,也是杀过人沾过血的,居然叫她一砚台砸进了医院。
李敬尧小二十个姨太太,只这个曹汐川是原配夫人的幺弟,正牌黄马褂,要是在平时,吃了这样的亏,非找回来不可,可昨天砸他的是顾婉凝,他也只能认了,连他姐姐都无计可施地连连叹气:“这样的时候,你去招惹那女人做什么?”
这女孩子娇娇小小,发起狠来倒颇有几分机敏绝烈,当初死在自己手里的冯家二公子就吃过亏,如今又长了两岁,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怕了。
他正想着,听见顾婉凝这一问,却无言以对,只好所答非所问地回道:“小姐放心,我在这里,一定保护小姐周全。”
顾婉凝见他不愿意多说,也不再追问,低头想了想,咬唇道:“要是我平安回去,我尽量照顾月白。”
郭茂兰一怔,喉头动了动,良久才道:“多谢小姐。”
锦西富庶,李敬尧多年来兢兢业业地刮钱,家大业大人口又多,督军府修的宏大堂皇,临时“招待”顾婉凝的院子也十分精致,后面还有个小花园,只是四处都是卫兵。顾婉凝在院子里转一转,身边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丫头。
明白了眼前的状况,她倒没什么可想的了,暂时来说,这里的人不会把她怎么样,而她也不过是牌桌上的筹码。不管是桥牌还是麻将,也不管是谁叫牌谁梭哈谁点炮谁开和,都不是筹码能决定的。
至于虞浩霆会怎样,她也不愿意去想。
她在燕坪镇这十几日,异乡风物阻隔了世事扰攘,叫她把从前的事情都远远地抛了去,可这一下变故却将她从情愫缠绵中拽了出来。郭茂兰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才拐了她来给李敬尧交差,可是她不会做什么英雄救美的痴梦。
他到这里不是来和她重修旧好的,是来拿他的千里江山的,她能指望他吗?
若是她死在这里,那句“我等你”就是她此生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,或许多年之后午夜梦回,他想起她来还要有几分唏嘘,倒是凄美的很。
可她要是不想死,她能等的来他吗?
她不愿意去想,她怕疼。
她需要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于是她就极认真地吃饭。
督军府的厨子倒没有因为兵临城下失了水准,尤其是一道金黄红亮,鲜香微辣的鲤鱼让她吃的很有几分满足。
可是很快,倒胃口的事情就来了。
“鄙人的招待,顾小姐还满意吗?”
一路畅通无阻,不打招呼就走进来的,除了主人李敬尧之外,再不会有别人。
顾婉凝头也不抬一边剔着鱼刺一边问:“这道菜是什么?”
李敬尧略怔了一下,看着她碟子里的鱼肉答道:“干烧岩鲤。”
顾婉凝接着又问:“那烧这菜的师傅叫什么?”
李敬尧皱眉道:“顾小姐有事吗?”
顾婉凝总算剔好了鱼刺,抬头直视着他:“若我不死在这里,等这师傅过些日子自己开了馆子,我是一定要去捧场的。”
李敬尧听着她的话,脸色一变,唇角 了两下:
“顾小姐说笑了,我不过是请小姐到舍下做几天客,哪说的上生死这么严重?况且,虞四少也必然不会让小姐有什么万一。”
却见顾婉凝慢慢嚼了嘴里的鱼肉,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:
“我们就不用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吧?您要是有空,还是去帮我问一问,这是哪位师傅的手艺。”
李敬尧昨天见郭茂兰抱着她下车,半掩在怀里的雪白面孔惊鸿一瞥,便感叹果然是个美人儿,怪不得郭茂兰说这女孩子是虞浩霆的珍爱之人。但他也清楚要用她要挟虞浩霆退出锦西怕是不能,不过,有这么一个筹码在手里,自己的身家性命却是多了一重保障。此时见她这番作派,兼之昨天又砸翻了曹汐川,越发让他觉得这女孩子在虞浩霆身边是娇纵惯了,不晓得天高地厚。
一边想着,一边又去打量顾婉凝,只见她穿着一件玉色的立领衫子,无花无绣,衬着一条阔摆黑裙,黑漆漆的两条发辫自肩头齐整地弯在脑后,肌肤胜雪,眉目如画,眼角眉梢的冷厌里犹带着几分稚气。分明还是个女学生的样子,过几年再添些风情,那就是尤物了,虞浩霆倒当真是艳福不浅,若是换个时候,他见了这女孩子也非要弄到手不可。
“既然顾小姐什么都明白,那就麻烦您待会儿写封信,告诉虞四少一切安好,叫他放心。”
几个人杵在这
里,顾婉凝也没了胃口,站起身来用餐巾擦了擦手:
“我劝你还是算了,他要是想跟你谈,不用我写什么信;他要是不想跟你谈,我写信也没用。虞浩霆是什么人,你真的不知道吗?”
李敬尧听她对虞浩霆直呼其名不觉有些诧异,上下打量着她“嘿嘿”一笑:“顾小姐也不用太妄自菲薄,这件事——我信小郭。”
说罢,瞥了郭茂兰一眼:“至于虞四少是什么人,自然还是顾小姐最清楚。”
顾婉凝虽然镇定,但终归是个年轻的女孩子,他这么一说,脸便微微有些红了。
李敬尧见她雪肤微晕,秋水空濛?,清艳不可方物,虽然不能造次,却也忍不住要 她一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