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珩思虑再三,终是决定冒一点风险。他同葛凤章讨了个人情,把自己的保密权限临时提了一级,借着“观摩学习”的名义,想要看一看最近被嘉奖的案子。然而他把腾作春去年的案子细细看了一遍,涉案的人虽然多,但里头的学生却都是外语学院的,日常也好,履历也罢,没有一个能跟许兰荪扯得上关系;案子各个环节的经手人他也核对过,跟许兰荪和凛子的事并没有重合。
那腾作春是怎么知道的呢?
他来来回回又翻了两遍,仍是没有头绪,档案室的人却要下班了,他也只好揉揉眉头下楼吃饭,葛凤章见他也拿了饭盒下来,奇道:
“你又不用加班,怎么也不回家吃饭呢?”
虞绍珩解释道:“我太太在夜校里学画画,今天有课,晚点我去接她。”
“她每天都要上课吗?”
“没有,一个星期也就去两次。”
“哦。”葛凤章察看着晚饭的菜式,随口道:“请个老师到家里教嘛,还要你自己去接?”
绍珩赧然笑道:“她觉得太浪费了,再说,我现在也不忙,完了还能去看场电影。” 他的重点在“不忙”上,葛凤章却“会意”地一笑,点头道:“年轻人就是有情趣。”
虞绍珩接了苏眉下课,两个人商量好了去一间新开的苏菜馆子吃宵夜。等着侍应上菜的功夫,他看着苏眉的画夹,突然来了兴致:“让我看看你现在都画什么?”
“好啊。”苏眉柔柔一笑,起身拿了画夹递给他。虞绍珩抽出画来翻了两页,见她画的都是水彩街景和速写练习,正觉得无趣,忽听苏眉道:“都差不多,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虞绍珩闻言,原本不打算多看的念头却顿时掉了个方向:“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。”
他又翻了几张,恰好侍应进来上菜,苏眉又劝道:“要吃东西了,收起来吧。”
虞绍珩瞥了她一眼,见她神色仿佛有些局促,愈发不肯放手了:“没事,我不饿,你先吃。” 然而,手里的画眼看翻到了最后,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遂笑道:“好失望,还以为你偷偷画了我呢。” 正说着,他的脸上蓦地一变,从最后两张水彩画里抽出一页纸来:“苏眉,你这画的是什么?”
苏眉方才不想让他多翻,就是怕他看见这个,此时见他变了脸色,点着名拷问自己,支吾道:“我以前无聊……就随便画着玩儿的。”
原来夹在那两幅画之间的是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薄纸,上头用钢笔草草勾勒着一只形态凶憨的大狗。一只狗倒也没什么,坏就坏在那狗爪子上引出了一条风筝线,遥遥系着一只沙燕风筝。
“什么意思啊?”虞绍珩拈着这页纸在她面前抖了抖。
苏眉尴尬道:“没什么意思,我真是随便画的。”
那画是早先虞绍珩突然去竹云路看她,不巧碰到了她学校里的一个男同事,当时她只觉得他的表现像是只看家猎犬,心里不大舒服就随手画在了本子上。有一回她记事被虞绍珩过来同她说话,她就担心万一哪天被他翻到了,不知道要怎么想。可是撕下来扔掉又仿佛有些舍不得,便夹在了画夹里——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会去动,时间一久,她自己也就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