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眉一个人耽在房里,三心二意地望着窗外的暮雨秋山,丹红朱绯的树影在漫天遍地的雨线中,远远近近,晕在青灰的天色里,一扇窗格便是一幅或幽艳或明丽的秋山小景。
片刻工夫,两个低眉敛目的婢女捧了杯茗细点进来,不声不响地奉到她身旁的茶桌上。虞绍珩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,大约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,神情很是轻松,径自坐进了苏眉对面的沙发,端起描金的骨瓷茶盏,柔声道:“到了晚上,山里很凉的,你该多穿一点。”
苏眉僵着面孔道:“谢谢你,我很好,我的事就不劳你挂心了。”
虞绍珩微微一笑,“我忍不住。”
苏眉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,竭力在眉宇间维持着一片漠然神色,提醒自己不要和他做口舌之争。
虞绍珩兴味十足地打量了她一阵,呷着茶,自言自语般说道:“我若是说对苏小姐一见倾心,寤寐思服,辗转反侧,那是假话。其实,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心思,你觉得呢?”
苏眉耳中听着他的话,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,盖过了窗外的风声雨声,盖过了壁炉的柴木噼啪,连虞绍珩的话也悠悠飘在天际,只有她自己的心跳怦然有声,在这冷暖交融的空间里笃然回荡,她甚至疑心他也听得见。
他认真而困惑的姿态挑逗着她的思绪在记忆的绳索上来回滑动,她是几时疑心他的?是那一回他剪了她手里的风筝线,还是上元夜他在她院子里堆出一个雪人?不不,那时候,她全然不曾察觉他别有深意——可是,可是这样明明白白的事情,她怎么会不疑心呢?
她望他的时候,总觉得隔着千山万水;而他看过来的时候,却像是只有一脉浅溪,一只幼鹿亦能涉水而行。
她拿喝茶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恍惑,他见她低头不应,自嘲地笑了笑,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,你又怎么会知道呢?” 他用茶匙在杯子里轻轻搅了半圈,“眉眉,我喜欢你。你不许,我也还是喜欢你。既然我喜欢你,我就要让你也喜欢我,要你跟我在一起。你不答应,可不成。”
他一言一句都是恋人间的表白,然而此刻说来却全无激越动人的之情,连呼吸的频率也毫无波动,平静地就像沉入水底的月光。唯其平静,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之感,他们不像是在谈情,倒像是在进行一场没有输赢和代价的谈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