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淮年初初醒来,就想起了那个道士的话。
“姑娘身怀惊世之才,只是与姻缘线相交错,二者只能取其一,若是强求,反为之误。姑娘,今次看相贫道不收你钱了,还望你珍重。”
她捂住胸口,那里像是被插了一把刀子,刀尖锐利,带了巨大的力道将她一颗心搅得七零八落。
“凌煜……”她艰难地呼吸着,眼角有液体慢慢积聚起来,在眼窝处聚成一片水泽。
都怪她,若不是她不听爷爷的话,将苏家的技艺外露,若是她安安分分做个小木匠,若是……她成日提心吊胆,怕凌煜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万一,可如今呢,他从战场上回来,毫发无损,反倒是死在了自己所制的武器下。
机关术,机关术,她幼时便一眼相中并坚持要学的技艺,到如今,竟会是这样的光景。
为什么要醒过来呢?她紧紧闭着眼,仿佛这样便能沉溺于梦境中再不醒来。
至少梦里,不会有那样的惨烈,她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,为了一包糖炒栗子被凌煜骗得什么都愿意。
“凌煜……坏蛋,为什么要丢下我……”
她死死咬着嘴唇,在心里一遍一遍喊,无力的酸涩感,自左胸腔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黑暗中,有一只手奋力掰开了她的嘴。她惊喜地睁眼,却见到了满面怒容的萧诺。
萧诺眼睁睁地看着她睁开眼,眼中有动人的神采一闪而过,在看清是她的一瞬又寂灭下去。她看着苏淮年下唇渗着血的齿痕,觉得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。
她冷着脸道:“有什么不舒服么?”
苏淮年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,不肯看她,也拒绝同她说话。
仿佛她完全是多余。
萧诺将手里的小碗放在桌上,单手抄过她的脖子,想要将她扶坐起来。谁知苏淮年开始猛烈地挣扎,以鱼死网破的气势,在她怀里胡乱窜动。纵使她的力气在萧诺面前完全不够看,萧诺却怕她磕着碰着,无奈地收回手,看着她脱离了自己的碰触后,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样子。
她涩着嗓子道:“阿年……你恨我?”
屋子里蔓延着难言的尴尬,苏淮年仍是闭着眼,身侧的床垫凹下去一块,她听见萧诺缓缓道:“我本来不愿你看到那些场景的,那几个小兵没尽到责任,已经被我杀了。”
苏淮年的睫毛一颤,却仍是紧紧闭着嘴不肯说话。
萧诺像是换了个人,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话的时候,但此时此刻,她宁愿她不要说话。可她断断续续说着,每一句话都让她心惊肉跳,仿佛要将她从痛苦的泥沼中拉出来,再狠狠掼进去,翻来覆去地折磨。
“阿年,你说话啊,不说的话,我便再杀些人,反正在这乱世,人命轻贱。这宅子里有那么多人,竟然看不住小小的一个你。你说,我是不是该将他们全都杀了?”
苏淮年忍无可忍,突然睁眼怒指着她道:“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!你这个西野国奸细!你……”这最后一个尾音戛然而止,她狠狠盯着萧诺,是如同那夜赶到凌煜身边时一样愤恨的眼神。